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恺帕恺 | 风吹麦浪 4

明天,明天,再一个明天,一天接着一天地蹑步前进,直到最后一秒钟的时间;我们所有的昨天,不过替傻子们照亮了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。

《麦克白》第五幕第五场

 

恺撒没有想到帕西会站在一架飞机旁边等他。

“我们要去的地方在大西洋上,”秘书说,“我向家族报备的是去学院办事。”

飞机由帕西自己驾驶,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,恺撒看着层层叠叠的海浪退去,也没有多问。几个小时后飞机开始下降,恺撒看见一座小岛出现在平静的海面中央,像镶嵌在镜子上的宝石。岛上只有几座显然荒废已久的建筑,岛屿正中央,地势稍高的地方横亘着一片巨大的废墟,还能隐约看出圆形建筑的基座。恺撒微微皱眉,那片遗址的形状让他想起斗兽场或者监狱。

岛上的飞机场被海水淹没了一小半,残余部分也七零八落,跑道上爬满了植物。但恺撒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,他见识过的疯狂的机师和危险的机场实在是太多了。果不其然,帕西外表文质彬彬,实际上和那些机师一样疯狂,飞机最后几乎是紧挨着跑道尽头停下的。

踏上地面的第一秒,恺撒就感觉到了异常。

这里……太安静了。明明四周绿意盎然,无数野草根连飞机跑道都能撕裂,但他听不到鸟叫,听不到虫鸣,整座岛屿一片死寂。恺撒释放了“镰鼬”,才捕捉到那些小小的心跳声,岛上的动物们似乎都躲藏在黑暗的角落里,噤若寒蝉。

“这么多年来,你依然没有忘记我们带来的恐惧啊。”帕西在他身后说,“恺撒少爷,欢迎来到米诺陶。”

他说话的语气,却像在对这座岛说“好久不见”。

米诺陶——希腊神话中牛首人身的怪物。克里特国王命人建造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来困住它,并把建筑师代达罗斯和建筑师的儿子伊卡洛斯也丢在了迷宫中。两人用鸟类的羽毛做成翅膀,逃离了克里特岛。但伊卡洛斯飞得太高、太接近太阳,翅膀上的蜡被阳光融化,他最终坠海而死。

帕西递给恺撒一张手绘的地图:“二战之后,家族从西班牙政府手里买下了这座岛。它在航海图上没有记载,地图是我凭记忆画的。”那是一张简单的等高线地形图,中央标识着先前恺撒看到的那座圆形建筑——它也叫“米诺陶”。

恺撒盯着帕西没有表情的侧脸:“这究竟是什么地方?”

帕西简单地回答:“坟墓。”

两人沉默着走上山坡,在到达山顶之前,帕西停下脚步,转身。

“少爷,您现在仍然可以回头。离开这个豢养怪物的迷宫,忘了这场旅途和我的一面之词,安稳地走好您应该走的路。”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恺撒,语气淡漠,“这样,对您来说,我也仍然是……原来的我。”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悲凉。

“我不在乎。”恺撒望着他的眼睛,“让我看看你所说的真实,若那里有黑暗滋长,就由我来将黑暗一刀斩断。”

帕西笑了。这一次,他向着恺撒伸出手。

然后,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——惨白的遗迹。

恺撒能看出那里曾经矗立着一栋堪称气派的建筑物,如今只剩下散落满地的砖块和混凝土。那些残垣断壁的切口诡异地整齐,如同斧砍刀削,似乎曾有死神挥舞着巨镰降临。断裂的电线、摔碎的试管和药瓶散落在它们之间,几根吊瓶架艰难地直立着,插进天空。

更加诡异的是,整个遗迹积满了灰,但没有任何动植物的痕迹,仿佛对那些生物来说,这栋建筑是什么可怖之地。

米诺陶——怪物之名。

“这是……谁干的?”

恺撒望向帕西,发现他的秘书直愣愣地盯着那片废墟,他额发下的右眼又变成了浑浊的金色,瞳孔颤动。恺撒注意到他握紧了拳。半晌,帕西闭上眼睛又睁开,低低地回答了他。

“我。”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述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,“十岁那年,我用‘无尘之地’毁掉了这个地方,杀死了里面所有的人。”

 

海风止歇,两人并肩站在这比墓地还寂静的岛屿顶端,一时沉默不言。

帕西慢慢侧过脸,迎上了恺撒平静的注视。

恺撒其实猜到了这种可能性。他知道帕西是高危混血种,而且一定作为“战争机器”启用过。他见过帕西那绞肉机般的攻击性“无尘之地”,风刃摧枯拉朽,甚至连金属都能斩开。他也知道帕西自认为是罪人。他的秘书总是很细致地洗手,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洗掉手上的血。

只是,在恺撒面前,帕西一直隐藏着他作为鬼的一面。今天,他终于从坟墓里挖出了那个血迹斑斑的鬼魂,把它和那些腐臭的尸块一起暴露在恺撒的阳光之下。

帕西的目光很坦然,仿佛在说,这就是真正的我……一个恶魔。

这是咒诅,还是剖白,抑或是恳求审判?

“说下去。”恺撒冷冷地说。

不论如何,他们已经无法回头。

帕西深吸一口气。“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,和其他很多加图索家的孩子一起。我们都是高危混血种,一出生就被从家族的名册上抹去。在名义上,这里是家族的孤儿院。”

他漫步走向那片废墟,恺撒跟上他的步伐。

“我们生活在严密的监视之下,脖子上套着钢铁的项圈,那是一个精密的小机关,一旦我们的血统失控,项圈就会在我们的动脉里注入剧毒。当然,那时的我不知道这些,我只知道,前一天还一起吃饭的孩子,第二天就消失了,然后再也不曾出现。大人们说,他们被领养了。”帕西无声地笑笑。

“我们每天服药,每周体检,每季度接受一次血清测试。表现突出的孩子会被选拔出来参加训练,我从小就在那个名单上。时间流逝,我的同伴越来越少,大家其实都隐隐明白了什么,但不敢点破,只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,为了一个简单的目标:活下去。到我九岁的时候,这里只剩下五个孩子,我是其中最小的一个。”

越是接近那片惨白的建筑物,脚下的植被越是稀疏,他们好像在走向某位邪神的祭坛。帕西在经过倒塌了半截的围墙时抬起手来,轻轻抚摸砖缝。他的动作那么温柔目光那么安静,但恺撒看得见他身体的轮廓中积聚的悲伤。

这里果然是墓地,埋葬着很多人的童年。

“那一年秋天,我们中的三人被遴选出来,前往佛罗伦萨。那是我第一次离开这座小小的岛屿,在飞机上看到望不到尽头的大海、五颜六色的村庄和道路纵横的城市。我第一次发现,世界原来是这么大这么美的。

“我们被带去和家族的部分元老见面,包括庞贝家主和弗罗斯特先生。大部分人都用介乎贪婪和艳羡之间的眼神,像解剖标本一般审视我们。但是,在我和弗罗斯特先生对视的一瞬间,弗罗斯特先生微笑起来,那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慈爱的笑,可又饱含着苦涩的悲悯。

“第二天,我们就不得不返回米诺陶。之后,我们接受的实验和训练的量快速增长,有些甚至让人非常痛苦……但我咬着牙坚持下来,我知道活下来的人可以离开这里,去看海,和比海洋更远更广阔的地方。”

帕西说着,慢慢地走过已然死去的建筑,垂眸看着倒塌的书架、破损的桌椅、满是尘灰的窗帘。恺撒跟在他身后不远处,静静地听。

“十岁那一天,大人们召集起我们五个孩子,把我们带到了地下室。那里重兵把守,戒备森严。中央的桌子上是五支试管,都盛着深红发黑的液体。

“我们按照年龄从大到小的顺序,一个一个地接受注射。在注射前,我们都被隔离在单独的房间里,但我听得到外面的声音,大概能猜出发生了什么。前面的四个孩子……我还记得他们,高个的马泰奥,红发的弗安塔娜,爱笑的玛利亚,爱找麻烦的卢卡。马泰奥第一个被射杀,然后是弗安塔娜,玛利亚坚持了五分钟但还是变成了狰狞的怪物,卢卡暴怒了,冲上去要保护她,他们一起倒在了血泊中。

“我走进那个房间的时候,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我,他们的视线比太阳还灼热,他们颤抖着等待……猩红的液体注入我的手臂,然后五支上膛的枪抵上了我的额头。紧接着,疼痛将我吞没,好像每根血管都挣扎着要撕破我的身躯,那一刻我明白我也失败了,我将在这小小的岛屿上死去,死在看不见太阳的地方……可是,等了一会儿,我似乎还活着,而且那疼痛渐渐消失了。我睁开眼睛。”

帕西缓缓抬起一只手,张开五指,好像在触摸指间拂过的风。

“我看见那些持枪对着我的士兵全都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,他们身首异处。我看见了风,狂风从我的手中升起,在我的身边怒吼,我听见天地在呼吸,大海在歌唱……

“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悲伤充斥了脑海,然后是毁灭的欲望,我想毁掉这座岛屿上的一切,为了马泰奥,为了玛利亚,为了我死去的每一个朋友,为了我们所有人的痛苦和孤独。我看见砖石和尸块从我的头顶如滂沱大雨般坠落。

“最后,我站在外面的草地上,整座米诺陶已然夷为平地。风围绕着我狂舞,周围人倾泻的子弹都被那些尖锐的空气撕碎。可是,那个时候,居然有一个人从瑟瑟发抖的包围圈中排众而出,走向了我。

“他好像丝毫不害怕面前呼啸的风,只是一步步走向我,伸开双臂。我认出了那张脸,是弗罗斯特先生。他在对我微笑,对一个怪物微笑,那么高兴又那么悲伤,他像那天的你一样对我用口型说话,他说:别害怕,我都明白,我会保护你……

“风停息了。回过神来时,弗罗斯特先生跪在我身边紧紧地拥抱着我,我听见自己嚎啕大哭。先生轻轻拍着我的背,在我耳边热切地说:你辛苦了,帕西,我们终于……等到你了。”

 

那一天的十六年后,米诺陶废墟中央,帕西·加图索转过身来,平静地直视着他的少主。他的双瞳中仿佛燃烧着黄金和熔岩。

“现在你知道了,恺撒。”他轻声说,“加图索家等待千年的孩子,不只是你。”

 

帕西对上恺撒惊愕的眼神,接着说下去:“我知道你在调查尼伯龙根计划。加图索家确实执行着自己的尼伯龙根计划,在家族的绝密文件里,它被称作‘克里特迷宫’。它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有两个,分别是米诺陶岛,和古尔薇格。”

古尔薇格,这个姓氏如惊雷般在恺撒的耳边炸响。

“什么……?”他近乎呻吟着说。

“古尔薇格实际上并不卑贱,他们是加图索家族里血统最为精纯的一支,直接继承自天空与风之王。从数百年前开始,他们的血脉就被编织进了这个庞大的迷宫。”帕西环视着四周的断壁残垣,“家族秘密地遴选和培养他们,将血统代代精炼。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,古尔薇格家族每出生三个孩子,就会有一个被送进米诺陶,一个撕裂母亲的身躯然后被处决,剩下的一个……会成为最优秀的混血种,持有顶级的言灵,他们是整个家族的希望。最后选出的那个孩子,将成为新的王。”

恺撒死死地握着拳头,眼角青筋跳动。他知道自己正在接近整个秘密的核心,那片阴云遮天蔽日,淹没了帕西、撕碎了米诺陶,最后向着记忆中的母亲席卷而来。

“那为什么……家族那样对待我的母亲?”

“因为加图索家不再需要古尔薇格了。”帕西幽幽地说,“这段血腥的历史应当随着新王的降生被掩埋,整个姓氏都必须被遗忘,新王加冕之时,他不需要低头看见脚下的黑暗。那黑暗包括你的母亲,包括……我。”

“你是说……”恺撒嘶哑地说,“你也是……”

帕西沉默半晌,深吸了一口气。似乎接下来要被呈现在阳光下的秘密,沉重得连他自己都无法承受。

“我的生父是庞贝·加图索,”他低声说,“我的生母罗莎·古尔薇格,是你母亲的双胞胎姐姐。”

 

悄无声息地,潘多拉之盒摔碎成千片万片。

散落的线索连接起来,双生的猎刀,相似的面容,有时帕西望向他时那悲哀的眼神,还有母亲的……噙着泪光的微笑。

“‘尼伯龙根计划’可以让一个混血种成为神明,”帕西向他靠近一步,“但加图索家的‘克里特迷宫’不完整,需要两个人来走这条封神之路,其中一个是龙血的容器,就像那个死在红井底部的女孩。最后,双生子之中,一个飞上天空成为王,另一个坠入深海变成鬼。”

他妖艳如异鬼的异色瞳深深地望进恺撒冰蓝色的眼睛,他说得那么用力,每一个字似乎都流淌着粘稠的血:“……恺撒,我是为你而生的,生来就是要被你吞噬,为你而死。

“我们同样是被命运眷顾的孩子,我们明明一样优秀,我却注定要成为你王座下的枯骨,然后在三十岁前迎来我人生的终点……

“恺撒啊,有时候我觉得,是你把我的人生吃掉了。”

狂风骤起,两人身边涌动起尖啸的气流,帕西的金发在风中飞舞,恺撒再次看到了他那双燃烧着的眼睛,蛰伏十余年的野兽似乎将要咆哮而出,撕裂他总是平静的面容。

骤然增大的风压中恺撒说不出话来,空落落的愤怒和绝望淹没了他。

原来那个时候你是这样想的。原来我脚下的光明和你周身的黑暗本是一体,在那黑暗面前,我的正义如此微不足道。

原来他们真的在重演源氏兄弟的噩梦,但饰演源稚生的是恺撒自己。

“家族用整片大西洋来囚禁了名为米诺陶的怪物,现在它被唤醒了。”帕西在飓风的中央凝视他的异母弟弟,“我可以就在这里杀了你……没有人会知道。

“但我不会那么做。”他凄凉地笑了一下,“我们初遇那天,我看着你,你那么灿烂那么骄傲……生于黑暗的我,怎么忍心去仇恨火焰?即使自己终有一天要死在火刑架上——那是我应受的惩罚。所以我和家族的老人们合伙蒙骗你,不让你看见我这只沾满丑陋的飞蛾。我希望你继续做那个一无所知的骄傲的男孩,然后按他们计划的那样将我吞噬。那样,直到最后,我在你心中也只是一个淡漠的过客,而非染血的魔鬼。

“但是,现在你都知道了。米诺陶的真相,家族的秘密,还有我那……可悲而恶贯满盈的人生。

“拔出刀来,恺撒·加图索!你不是要斩断黑暗么?那就先对面前的恶魔降下天谴!”

 

我的恺撒是个善良的孩子啊……

母亲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,恺撒只觉得浑身上下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。

这么多年了,他一直在奔跑,却从未自谎言织就的迷宫逃离。他以为自己强大到足以对抗黑暗了,但在操控者的手中,他就是黑暗本身。

他的善良有什么用?在那天罗地网之中,他甚至看不到身旁之人的痛苦。为了将他推上封神之路,在他视线之外,已然血流成河。

他的正义呢?他想起那天在源氏重工的顶层,他愤怒而骄傲地怒骂源稚生,说我的正义就是从不丢下朋友,我愿意为那正义而死!可是当你的朋友是杀人如麻的恶鬼的时候怎么办?源稚生会毫不犹豫地拔刀,就像他对自己的弟弟做的那样。他们都是龙血秘党,手按着亚伯拉罕血统契发过誓,秘党的正义就是绝不容忍不洁血统。

帕西垂着双手还站在那里,在呼啸的狂风中那人的身影好似单薄的秋叶,恺撒似乎看见有泪水涌出他的眼眶,下一秒就被吹散,消失不见。

原来帕西始终活在那样的撕裂之中,他那样地渴望活下去,却又深知自己大限将至,罪不可恕。

是谁将那样的的罪愆强加于他?是谁布下这命运的天罗地网?

恺撒突然平静下来。他心里的火焰还在燃烧,每一寸骨骼都生疼,可思维变得澄明透亮。

“帕西,”他说,“我再问你一次,你是为了什么活着的?”

“没有理由。只是,我必须去看明天、明天、再一个明天的日出。”

帕西扬起头望向天空,轻声说道。曾经那个孩子也是这样站在弹丸之地,向着无穷的远方眺望,日复一日。

“那么,就让我……成为你的理由。”

恺撒坚定地凝视帕西异色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说。

“我不会杀你,因为你不是恶魔,而是恶魔手中的武器。我会给你应得的惩罚,但是在那之前,我要求你做我手中的刀与剑,站在我的身边。

“既然你要赎罪,那么就帮我烧尽黑暗。”

“恺撒……”帕西摇头,“你救不了我。我的生命只能以两种方式结束:被你吃掉,或者变成死侍然后被处决。那我宁愿选前一种,那样我还能以自己的血肉浇灌新王的诞生。”

“我们是屠龙者,”恺撒在狂风中一步步走向他,“对我们来说,永远还有第三条光荣之路。”

即将出口的那句话哽在喉咙里,深深刺进恺撒的胸腔。多么讨厌的无力感,帕西说得没错,恺撒救不了他,注定的结局正盘踞在道路尽头,死神之镰纵贯天地。但恺撒·加图索决不放弃,他的骄傲就是向命运之轮发起冲锋,第一万零一次将巨石推向山顶。

恺撒张开双臂似要拥抱风暴,怒吼:

“吹吧!狂风!来吧!灭亡!”

——这是莎士比亚《麦克白》中的句子,堕落的暴君麦克白知道预言已经应验,审判就要降临,在绝望之际,他没有束手就擒而是向敌人发起了最后的冲锋。恺撒在伊顿公学的老师讲过麦克白在最后救赎了自己,那时的恺撒尚不明白,在他看来麦克白只是屈辱地失败了而已,他的灵魂早已坠入地狱。

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,一个罪人昂首走上必败的战场,需要怎样的勇气。对那样的人来说,有尊严地去死,就是唯一的救赎。

帕西的眼睛亮了。那一瞬间恺撒就知道帕西明白了他未说出口的话,毕竟他们本就是双生子。于是帕西笑着迎上恺撒的目光,开口接上:

“——就是死我们也要捐躯沙场。”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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