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恺帕恺 | 风吹麦浪 2

YAMAL号的北极之旅称得上九死一生,此刻这艘破冰船已经全身挂彩,船舱和舰桥上全是吓人的伤痕,船体上几个被勉强堵起来的大洞清晰可见。但恺撒并不担心他们的生命安全,只要YAMAL号还开得动,他们就很快能和北上的摩尼亚赫号相遇。食物和水也管够,帕西带来的那些牛羊肉和红酒现在全归仅剩的几个人享用了。

回船的路上他们偶遇了几条巨蛇,这些蛇在海洋与水之王死后凶戾之气全失,只消恺撒对空鸣枪就吓得四散奔逃。他们几乎畅通无阻地回到了YAMAL号上。

即使不使用“镰鼬”,恺撒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场席卷全北极的凛冬正在退去。冰雪融化的声音充盈了耳膜,不断有冰山跌落入海,在水面上拍出巨大的水花。北冰洋在盛夏之时迎来了万物复苏,蛰伏的鱼虾游动起来,鲸群遥遥而歌,白狐将头探出洞口,植物们伸展开叶片,拥抱久违的阳光。

万物的交响曲中,只有人类始终沉默着。一路上,他们默契地一言不发,以示对牺牲者的哀悼。

走上舷梯时,恺撒扶住了帕西的肩膀。罕见地,他的秘书没有拒绝他的帮助。虽然伤口已经基本愈合,但帕西流了太多血,他的皮肤本来就没什么血色,现在更是苍白得像个鬼魂。

众人简单地分配了一下工作,随即准备各自回房休整。帕西一言不发地转身,恺撒拉住了他。

“我陪你回去吧。”恺撒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。

他有太多话想问帕西了。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,关于秘书身份的重重疑点在脑海中碰撞连接,在那之后,隐约潜伏着巨大的暗影。恺撒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,帕西被家族分配到他身边来已经很多年了,但他对帕西几乎一无所知。他甚至不知道战争机器究竟属于哪个血统阶级。

在那之前,两人之间不过是恺撒发令、帕西执行。恺撒是命中注定的皇帝,只需统率千军、礼贤下士即可。但那滩黑色的血泊翻涌着,令他的目盲和狂妄无处可藏。

帕西垂首没有看他,“少爷,您需要医疗和休息,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。”

“你看看你身上的伤,我才是应该说这句话的人。”恺撒皱眉,“带路。”

帕西沉默了片刻,没有再表示异议。他领着恺撒走进似乎没有尽头的长廊,无数单调的房间倒退过两人的身侧。空洞的脚步声回响,连镰鼬们都昏昏欲睡。

恺撒觉得自己应该找个话题:“我在日本和蛇岐八家的皇交手过。那天他的腹部被捅了个大洞,我还以为他死定了。但过了个把小时,他就苏醒了,我只帮他抹了点药膏。”

“少爷您是说源稚生?”

“对。他是白王后裔里最强的皇,”恺撒顿了顿,“甚至能超越临界血限。”

“听起来很难以想象。”帕西淡淡地说。

“难以想象?此刻我面前就站着另外一个。”

他们正好走到了帕西的房门口。帕西摸钥匙的动作停住了。

“你自愈的速度和源稚生不相上下。你的血和他的一样能吸引龙类,而且具有腐蚀性。你能以从未记载过的方式使用‘无尘之地’,效果甚至超越‘风王之瞳’。你驱动领域时不需要念诵龙文,这违背言灵的基础规则。”恺撒低声说,“帕西·加图索,你究竟是什么东西?”

帕西转过身面对恺撒。他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,淡金色发丝下隐约可见赤金的瞳孔,诡谲的花纹在其中旋转。

“有些事您不需要知道,少爷。”他的声音很平静,“您只需要记住,无论何时何地,是生是死,我都会永远在您身边。”

恺撒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枯叶塞住了。

总是这样……有些人打着“为你好”的旗号,为你安排一切,把你捆上那条似乎光明盛放的康庄大道……有些人总是轻易承诺永恒,最终却悄然离去、跃入火海,甚至不留下尸骸供你哀悼。这些人的傲慢一直笼罩着他……

恺撒开口道:“你知道源稚生是怎么死的么?”

帕西摇头。

“他饮下龙血,从皇变成了鬼。雨停之后我们去了红井,看见了鬼化的他,那么苍白又那么美,肌肉虬结,头角狰狞。可是他死了,死在他弟弟的怀抱中。弟弟的心里住着一个恶鬼和一个少年,恶鬼杀了源稚生。最后他们拥抱着倒在那里,像两棵相依着干枯的树。”恺撒轻声讲述着,“少年到死也没能和哥哥说上一句话,源稚生也始终不知道他爱的弟弟还活着。”

帕西没有说话。

恺撒盯着他的眼睛:“帕西,我一直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,也很信任你。但是混血种是不可以说‘永远’的……我们是人和龙之间永不能抵达的渐近线,就连源稚生这样号称绝对稳定的白王血裔,也有堕落成鬼的一天。到那时,他和他弟弟之间还没说的那些话,就再也来不及说了。”

帕西的眼神闪了一下,恺撒接着说下去:“源稚生不想当皇帝,他对我说过,他的梦想是去法国的海滩卖防晒油。可是他死了,只剩我拿着他留给我的那些防晒油小样,替他去天体海滩,向日本遥遥致意。”沉重的悲伤涌上来,恺撒压低了声音,“帕西,我不是说你将来也会变成鬼,但我觉得你正在变得和他一样孤独。我不想看到另一个朋友怀抱着悲哀死去,把心愿带进坟墓。所以……我希望你能相信我,和我分享你的人生,哪怕只有一点点。而不是像这样,除了‘永远’之外,什么都不说。”

漫长的沉默。他们头顶的管道中有水滴落,在地面上砸出细微的响声。最后帕西开口了:“这是命令,还是请求?”

恺撒愣了一下:“只是请求。”

帕西抬眼看他,突然噗嗤一笑。

这不是他平常那种礼貌而疏离的微笑,而像是……被什么好笑的事情逗笑了。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哈哈大笑起来,但立刻克制住了。他看着恺撒,问:“你为什么不命令我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恺撒,”帕西向他靠近一步,唤他的名字,“你为什么不命令我……去死?”

他的表情依然平静,但最后那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,瞬息间风从他们脚下升起,恺撒再次看见了帕西那只隐藏在额发下的眼睛,无比瑰丽,却又如恶鬼般杀意沸腾!

汹涌的龙威冲进脑海,这是来自高阶混血种的绝对压制。帕西猛地把恺撒按在墙上,双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颈。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恺撒眼前一黑,他没想到帕西在失血过多的状态下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,抓着他脖子的手渐渐收紧,恺撒听见帕西的腕骨发出轻微的爆响声。

那双灿烂华美的黄金瞳就在眼前,其中燃烧着恺撒从未见过的火焰,仇恨、愤怒、悲伤……他百依百顺的波斯猫突然化身为暴怒的恶虎,下一秒就要撕裂他的心脏。恺撒徒劳地试图呼吸,他想说话但开不了口,只能任由视线渐渐模糊。

我其实只是想问……你为什么……这么难过?

帕西突然松了手。他一口血吐在恺撒脸旁边的墙壁上,然后摇摇晃晃地向前倒。恺撒捞住他,摸到他腹部的伤口裂开了,腐蚀性的血浸透绷带,烧得他的手生疼。

恺撒大口喘着气,艰难地从帕西手心里把钥匙抠出来,然后拖着秘书去开门。门打开后帕西挣扎着站起,夺回钥匙,还试图阻止恺撒进房间。

“别逞强了!”恺撒很想一拳打在帕西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叫他清醒点,“让我帮你包扎!”

帕西死死地顶住门,嘴角不断有血丝渗出,但他纹丝不动。

“我说过了……”他低低地说,“我不需要。少爷……你从我这里分享走的够多了,求你给我留下……最后一点吧。”

他用力把恺撒推出去,在后者惊愕的目光中甩上了门。

 

那天整个晚上帕西都没有出现。晚餐是恺撒做的,他给帕西留了一份,但当他端着盘子敲帕西房门时,门后毫无声息。最后恺撒只好把饭菜放在门口,然后在那里默默地站了片刻。

他想起来,之前他在门打开的瞬间隐约看清了里面的陈设,无比地简单而整洁,简直像没有人住过。和帕西这个人一样:他一直安静而温顺,像平和的空气,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。

但今天那片无波的天空裂开了一瞬,恺撒目睹了里面的狂风暴雨。

某种意义上,帕西失算了。他想阻止恺撒的探究,但那扇门关上之后,他给恺撒留下了一个更大的谜题,后者没有理由不去解开它。

恺撒大踏步地走回船长室。他约了萨沙·雷巴尔科在那里见面。

 

“你是说,你见过奥丁?”

“没错。”雷巴尔科点头,“虽然不知道是在哪里,但我回忆起了那种感觉,就像看见一轮旭日在面前升起,把天空与大海都点燃。”

“会是在那场神秘的极光中么?”恺撒此前一直觉得“女神的裙摆”事件疑点重重,但苦于没有切入点。

“我真的不记得了。”雷巴尔科扶额。

“你不记得没关系,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想起来。”恺撒冷冷地说,眼底金色一闪而过,“现在你也知道我们的任务有多重要了,为了消灭敌人,我辈向来不择手段。通讯恢复后,我会通知学院心理部的专家过来,和我们在摩尼亚赫号上接头。但我可说不准他的能力会给你的脑子造成什么副作用,所以在那之前,你最好努力地想,不论想起什么都必须告诉我。如果你提供的信息有价值,酬劳也会相应地提高。”

“是,加图索先生。”雷巴尔科唯唯诺诺。

“那场事件前后,除了通讯中断和船长溺亡,你还有注意到别的异常么?”

雷巴尔科答得很快,他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,想必此前对恺撒撒了谎:“有的,我的枪不见了……”

“枪?”

“我房里放着一支AK-47,那是我最趁手的武器。那天,通讯恢复后我回房,就发现它莫名其妙地消失了。别的异常……暂时想不到。”

“我再问你一个问题,你记得叫楚子航的中国人么?年纪、个子和我差不多,黑色头发,”恺撒回忆着路明非用的形容词,“气质……既像冷酷杀手又像得道高僧。”

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路明非疯了,在本属于阿卜杜拉·阿巴斯的位置上臆想出了一个叫楚子航的人。但事实证明了路明非对阿巴斯的怀疑,狮心会前任会长阿巴斯不是混血种,而是龙!既然如此,楚子航会不会是真实存在的?有没有可能,阿巴斯用他龙王的权限,抹掉了楚子航的存在,然后占据了他的位置?

龙王真的会有这样的力量么?恺撒觉得可能性不大,但让他动摇的是,今天他真的产生了记忆缺失然后被强行修补的感觉!神道向黑暗里延伸,火舌舔舐着廊柱,空气中充斥死侍婴儿般的哭声。源稚生在他的身后大喊快走!可他还是冲进了火场,冲进了死侍群的包围圈,是谁让他这样自寻死路?

记忆的褶皱里,火光之中有阴影浮现,男人孤绝的背影一闪而过。

恺撒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向雷巴尔科问起楚子航,按理来说这无异于大海捞针,但他产生了一种直觉,或许这个俄罗斯人知道什么。

雷巴尔科努力地皱眉思考,最后还是摇摇头。“如果真的有一个这么特别的人,我一定会记住的。”

“我明白了,谢谢你。”恺撒点头,他今天已经得到了大量信息,是时候好好整理了,“你可以回去休息了。”他想了想,又拍拍雷巴尔科的肩膀,“任务结束后,我会送你一把崭新的AK-47的。”

但是雷巴尔科没有起身。

“AK-47……黑发的……”他艰难地说,似乎头痛欲裂,“圣诞节的时候,在神的面前,我把我的枪留给了……一个黑发的中国人!”

记忆在脑海中疯狂地翻涌,简直像什么人用小刀撬开了他的头盖骨,他从那条裂缝里看见火光如潮,将整片大海染得通红。黑发的年轻人站在水里,背上他的AK-47,向他挥手道别。

恺撒悚然:“说下去!”

“那个人,他有着……”雷巴尔科冷汗淋漓,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,“和你一样的……金色眼睛。”

他一头栽倒在桌上,不省人事。

外面突然雷声轰鸣,恺撒透过舷窗看出去,只见一道闪电在云层中滚过,就像神明架着雷电的战车途径这片天空。

他手中掌握了越来越多的线索,却愈发地感到不安。阿巴斯、奥丁、帕西、楚子航……此前始终被掩盖的异常在一天内集中起来,指向某个庞然大物。好像有人把一个黑暗的秘密埋进了潘多拉之盒里,而另一个人偷来钥匙,悄悄放到了恺撒手中。

 

几个小时后,通讯恢复了。恺撒简要地向诺玛报告了情况,立刻有无数欢呼与哀悼之声借助无线电飞来,塞满了船长室。恺撒没有去看那些信息,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,对诺玛说:“从本部调一位心理部专员来摩尼亚赫号,最好是富山雅史教员。”

“收到。”半秒后,诺玛回电,“还有别的要求么?”

“通知学院,我要以代理校董的身份会见弗拉梅尔导师。”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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